《越野中国》——黎明京:采访踩进越野圈
我是《汽车之友》的记者,因职业关系,我做了20年赛车采访,但只采访过两次越野赛,1992年的巴黎—莫斯科—北京马拉松越野赛和2004年巴黎—达喀尔汽车拉力赛。记得在2004年初巴黎—达喀尔汽车拉力赛发出前,在法国圣路为多士德尼桑车队举行的大型欢送仪式上,当地的主持人向记者提问:你们知道巴黎—达喀尔汽车拉力赛有多长时间了?
法国人有理由提出这样的问题,因为直到2003年,中国车手的身影才初次出现在已有20
多年历史的巴黎—达喀尔拉力赛上。
我1984年参加工作,从第六届巴黎—达喀尔汽车拉力赛开始报道。不过,由于当时资讯的问题,说实话,对这个比赛只了解一鳞半爪。
在我的理解中,像达喀尔这样的拉力赛,不仅要求速度和耐力,同时还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险。
我真正了解越野拉力赛是源于1992年巴黎—莫斯科—北京的那次比赛。这次比赛是由日本三菱公司主办,同时还为中国组建了一支三菱拉力艺车队,赞助商是万宝路。我的采访经费是由万宝路赞助的。
由于采访这样的比赛耗资巨大,当时的报价在11 000法郎左右,还不包括北京到巴黎的机票。采访线路有三种选择:
第一,乘坐固定翼飞机;
第二,乘坐直升机;
第三,乘坐汽车。
第二条最贵,第三条最便宜。我们选择后者。
我感觉越野赛与其他赛事最大的不同的就是赛前的车检:赛车、车手、随队记者、工作车,参赛的所有车辆和人员都相聚在当地最大的会展中心,那简直就是一次越野专业车展。光是看这个“车展”对越野爱好者来说就已经大饱眼福了。
后来,组委会为了更加丰富越野赛的魅力,就在总部不远的地方安排一次表演力十足的开幕赛,后来,这样的开幕赛改为两车同时出发,这招儿也是从拉力世锦赛学来的。
采访这次巴黎—莫斯科—北京越野赛的只有两位中国记者,我和新华社的张千里。大赛前虽然有很多活动,但活动地点都非常远,我们两人又没有车,只是在出发前才与乘坐采访车的全体外国记者见面。乘坐汽车采访的记者共12人,分乘两部奔驰小巴。记者分别来自法国、英国、西班牙、美国、日本、意大利。所有记者都很欢迎我们的加盟,因为到了中国境内,我们将成为最好的导游。但我心中说,实际上我与你们一样,也是第一次到新疆、甘肃、山西等这些中方线路。
乘坐汽车采访虽然辛苦,但乐趣很多。首先,那些西方记者确实是有备而来,带着很多沿途的旅游指南。每到一地,先是到当地的一个景点观光,然后再返回比赛线路。采访这样的比赛当然住酒店的机会不是很多。从莫斯科出来以后,我们就入住大会提供的宿营地,实际上就是当地的军用机场。刚开始,睡觉是一个大问题,因为运送物资和第一班记者的飞机每天7点起飞,飞机要在凌晨5点发电,巨大的引擎声吵得无法入睡。不过三天之后,就是在帐篷旁边点一个炸弹,也照睡不误。后来我还注意到,有些人为了省事,帐篷也不搭,就睡在飞机下面,当然是在睡袋里。
出莫斯科没几天,卢宁军的赛车分动器就坏了。他的时速只有七八十公里。他因超时退出了比赛,由于还能继续前进,因此每天就与我们记者车同行,一起朝北京赶。我们一路上又多了一个聊天的伙伴。
这种长途越野赛是没有午餐的。早餐在宿营地用过,然后领一个餐包。听上去很美,但里面只有酸奶、糖果、饼干、葡萄干、干果,等等。除了少量能顶时候的食物外,糖果全都给了沿途的当地儿童。
就在距中国边境还有三天路程的时候,羡桐春的赛车失踪了!我知道越野赛上一定会发生这样的意外,但没有想到会落到首次参赛的中国人身上。我为小羡和领航小孙感到担忧。
应该说,大会对失踪车手还是有足够的准备的。首先赛车上安装了带有卫星定位的报警装置。可是,小孙就是没有弄明白怎样使用。眼看我们就要进入中国边境了,这部中国赛车还是没有与大会联系上,不过小道消息倒是很多。有人说被匪徒劫持了,有人说被押到莫斯科了。进入中国以后,终于得到了准确的消息,他们已经回到北京了!
当然,小羡和小孙也有了一次独特的经历,我后来还专门写了一个长篇采访。
平心而论,我对越野赛还是没有什么具体感觉。只是分清了四个级别的赛车,知道卡车居然还有8×8的。更知道我们的采访环境恶劣,在莫斯科之前推过熄火的记者车;在中亚的沙漠中陷车;因无法过河,求助过当地的推土机;在乌兹别克斯坦抹黑进城,因为汽车突然全车无电;乘过一段俄罗斯的小飞机,因为记者车需要修复;在新疆看到一起严重事故,一位组委会中方人员遇难;在兰州机场睡在水里,半夜下大雨,到山西的时候终于发高烧病倒,一路迷迷糊糊到了北京的八达岭……
由于当时通讯条件有限,我每天都是用传真发稿。想想也真是难为了后方编辑。还好,这次采访经历为我在2004年采访达喀尔拉力赛提供了宝贵经验。在郑州日产公司的大力支持下,帕拉丁车队得以组建。我作为惟一的中国记者参加了这次采访。这次采访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就是,我们需要自己驾驶记者车。可是,这也带来了更大的麻烦。法国人确实是长途越野赛的高手,他们的组织工作松散,但有序,效率低,但不耽误事。
自己驾驶记者车,让我们开始有些兴奋,但听了车队指令之后,我们凉了半截儿。原来,记者车上的人,都没有采访达喀尔拉力赛的经验。这届比赛正好又是历届比赛中最难的一次之一,加上通过的马里和埃塞俄比亚边境有叛匪活动、沿途有地雷阵,搞得我们非常紧张。最难接受的是,我们的702号记者车必须随时跟在领队车的后面,以免我们迷路。这样的“采访”实在不方便。第一,领队车在欧洲路线上根本不得进入比赛线路,我们只有每天赶路。第二,好不容易与车手卢宁军回合,但车队好像总是在赶时间,不久又要朝下一个营地赶
。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,记者车安装了GPS和拉力表,但又有新问题出现。技师在接拉力表的线路时连到前桥上,但我们的车非常耗油,平时走公路根本没有必要使用四驱,这样的话,拉力表根本不动,形同虚设。我们只有一个选择,继续老实地跟在领队车后。
我们的记者车有一个司机,名叫何勇,来自云南。可是这位生在高原的人一到平原就醉氧,在高速路上打瞌睡,险些让我们在法国就追尾。后来,在欧洲的大部分路程上都是我驾驶。原来以为到了非洲他会精神一些,谁知他一到中午就犯困,而这时正好是赶路时间。卢宁军由于赛车的改装很不到位,给他完成比赛“设置”了不少障碍,因此,他只能靠减慢车速来完成每个赛段的比赛,这样,他每天回到营地的时间越来越晚。就在我出事前那天的晚上,他夜里2点回到营地,我们也为等他守到那个时候。睡眠的不足,让何勇越来越频繁地提出换人驾驶,但我也是同样疲劳,而且我驾驶SUV的经验也不是很多,况且,还是一款自动挡车。在紧急情况下,我不知道该采用什么减速措施,只有靠调整方向。但是,摩洛哥的等级公路路面很窄,没有多大余地,我们冲出公路后就翻车了。车上三人,只有我伤势最严重:四指骨折。大会救护直升机很快抵达出事地点,但也无法将我送到大会医疗站。他们安排了一部救护车,将我送到前方100公里的摩洛哥医院。在医院里我接受了止血抢救。没有了采访车,以我的经验,采访已经结束。虽然车队方面通知还可以跟随飞机采访,但我不会相信。果然,在飞机降落到埃塞俄比亚之后,我们被通知没有机位了。与此同时,大会主治医生建议我立即返回法国或中国进行治疗,因为我的伤势在当地的恶劣条件下,随时都有感染的危险,而大会医疗队并没有这样的治疗设备。第二天,我被大会医疗队送上了去首都埃斯特里亚的救护机,同机有12位伤兵,当晚赶上了去巴黎的班机。这也是一次独特的采访经历:我一生中没有骨折过,没有被抢救过,没有动过手术,没有打过点滴,没有住过医院,这次全都写入我的人生档案。后来回国后,同行对我说,达喀尔拉力赛没有多大新闻,但你翻车、住医院却成为最大新闻。我只能抱以苦笑。不过,这次采访达喀尔拉力赛让我对越野赛车有了深刻了解。与首次采访巴黎—莫斯科—北京拉力赛不同,赛车的改装技术突飞猛进,一些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改装方式和改装车型,都出现在这次比赛中。大会对改装车的安全方面要求很严,但对技术层面非常宽容,不必要按照国际汽联的要求。特别是在今年的改装中,将T2组与T3组合并,更给赛车的改装留下了很大的空间。在这次比赛中,我对卡车组的比赛有了更新的了解,因为在帕拉丁车队中,有一部奔驰卡车在参与维修的同时,也参加了比赛。不过,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俄罗斯车手驾驶的卡玛兹,法国人说,他们的油箱里装的不是燃油,而是伏特加。这些巨大的四驱卡车在城市里能开到100公里,简直就是一头怪物。他们在赛道里更是疯狂,每当他们通过我的帕拉丁记者车时,要不是拼命握住方向,就不知道我的车会跑向哪里。